“這是我們一起守護了6年多的秘密，現(xiàn)在可能就暴露了。”

12月16日，河南鄭州，72歲的王維治(化名)接到一位記者的采訪電話，對方知曉他的真名，并且要采訪9歲的外孫女被司法限制高消費的事。

他心生疑惑，說話越發(fā)大聲，“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？”對方答道，是在網(wǎng)上看到的。

王維治這才知道，9歲外孫女陳蔓(化名)的二審民事判決書，已被法院公布在裁判文書網(wǎng)上，孩子的身世和現(xiàn)用名、曾用名被公布于世。

而陳蔓的身世藏著她作為罪犯遺孤的秘密。不滿1歲時，她的生父張強因欠賭債想賣房，遭到妻子和岳母反對。張強將二人殺害，將房子私下賣給王林，并拿走55萬元售房款出逃。

張強被抓后依法被判死刑。留下陳蔓輾轉在湖南的爺爺奶奶家、河南焦作的姨姥姥家和鄭州的外公家。3歲時，遇到數(shù)名好心人接力幫助，至今一直跟“養(yǎng)母”陳若蘭(化名)生活。

張強案發(fā)后，買房人王林也一直在追討房產(chǎn)或討要55萬元售房款。官司持續(xù)了數(shù)年，直到今年10月26日，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做出二審判決，王林需將房屋返還給陳蔓，陳蔓應在繼承父親的遺產(chǎn)范圍內，返還王林55萬元購房款。

11月25日，因未按期執(zhí)行，鄭州市金水區(qū)法院向陳蔓發(fā)出限制高消費令。由此，這位9歲女童被放在聚光燈之下。

陳蔓的“養(yǎng)母”擔心，這樣一來，陳蔓或身邊人可能知曉她的身世秘密，她幼小的心靈是否能承受。他們決定，仍將盡全力保守這個秘密。她和幫助陳蔓的好心人也一致呼吁，相關機構及社會，對未成年人，對罪犯遺孤多一些關愛，將愛心落實在每一個細節(jié)上。

12月15日，鄭州市金水區(qū)法院撤銷限制高消費令。法院也于12月17日撤下相關司法文書。法院人員向新京報記者坦言，這不符合相關立法精神和善意文明執(zhí)行理念，他們?yōu)榇苏嬲\道歉。

“奪”來的監(jiān)護權

9歲的陳蔓是孤兒。

2012年2月24日，尚在襁褓中的陳蔓遭遇人生不幸，生父張強因欠賭債與妻子、岳母發(fā)生矛盾，并將二人殘忍殺害，于次日將房子私下賣給了王林。當年2月28日，張強收到55萬房款后，帶著9個月大的陳蔓逃往老家長沙。

張強將陳蔓托付給哥哥，說是和妻子鬧離婚，囑托哥哥先幫忙照顧，并留下20萬元，隨后出逃。

張強被抓后，陳蔓來到爺爺奶奶家。奶奶是一名退休教師，爺爺也是當?shù)氐墓珓諉T。兩位老人遭遇到兒子的事，他們更想加倍照顧好孫女。

奶奶劉芳說，撫養(yǎng)陳蔓后，怕自己記性不好，每天記日記，記錄孫女睡覺時間、食物喜好……這一記便是324天。

但身在鄭州的外公王維治也一心想要回陳蔓。

妻子和獨生女遇害，王維治希望留下這根血脈，想把孩子從爺爺奶奶那里爭回來。

奶奶自然不同意。她擔心王維治一人照顧不好孫女，而自己和丈夫都有穩(wěn)定的退休金，經(jīng)濟基礎比外公好。

為了爭到陳蔓的監(jiān)護權，王維治研究大量的法律文書，了解到類似陳蔓這種情況，其父或母所在單位有權指定監(jiān)護人。

王維治找到女兒生前的工作單位，要求出具同意他為監(jiān)護人的字據(jù)。幾番爭取，他甚至抱著女兒的遺像靜坐。.終于當年9月，王維治拿到這一紙證明，再次前往長沙討要外孫女。

這次王維治求助當?shù)孛窬碗娨暸_記者，一起去敲開劉芳的門，將陳蔓帶走。

王維治前腳剛回賓館，陳家十幾口人就追過來，堵著賓館門不讓走，劉芳趁亂又抱回陳蔓。

商量未果，王維治決定走法律程序。

2013年1月18日，經(jīng)長沙市岳麓區(qū)人民法院調解，雙方達成協(xié)議：陳蔓交由王維治監(jiān)護并當庭交接，今后王維治沒有監(jiān)護能力或者不適合監(jiān)護陳蔓時，可由其爺爺奶奶進行監(jiān)護。

為孤兒“尋家”

外孫女回來后，和王維治相依為命。

年近七十的他，每天將陳蔓送到托兒所，晚上人少的時候再把她接回來，以避開鄰居的閑言碎語。偶爾抱著陳蔓在樓下玩，院里的老太太就往他手里塞錢，“給孩子買點好吃的。”

2013年5月，法院開庭審理張強涉嫌故意殺人案，因涉及民事賠償部分，王維治妻子的娘家人也來到鄭州，看到他一人帶著外孫女很吃力，就提議把陳蔓帶回焦作撫養(yǎng)。

當時兩歲多的陳蔓已經(jīng)逐漸懂事，卻看不到父母。王維治記得，每當聽到電視里有關“媽媽”的聲音，她會盯著屏幕，低聲哭泣。

但過了一年后，王維治又將陳蔓接回鄭州。

“我妻子娘家人沒有適合收養(yǎng)孩子的。他們都有自己的孩子，怕他們說孩子不是親生的，泄露孩子的身世。”他想為孫女找一個家庭教育良好、對孩子好且不會爭奪撫養(yǎng)權的“新家”。

王維治前后考察了5戶人家，但都不太滿意。

其中一對夫妻，丈夫是老師，妻子是護士，經(jīng)濟條件不錯。但王維治發(fā)現(xiàn)他們的兒子因為打架被處分過，擔心家庭教育不好；一名機關干部也有意收養(yǎng)，但他妻子對孩子并不熱情，王維治擔心孩子被冷落。

還有一對做生意的夫妻，沒有孩子，各方面條件都不錯，但希望能辦理正式的收養(yǎng)手續(xù)。

王維治不肯放棄監(jiān)護權，“我不能跟這個孩子斷絕關系”，他搖著頭嘀咕，“這不可能”。

.終，一位好心的愛心人士吳峰幫他找到了能達到他要求的人家。

2014年3月前后，吳峰前往王維治的家探訪，..次見到陳蔓。當時近3歲的陳蔓，瘦瘦小小的、眼神怯弱。他帶去的飲料和零食，陳蔓用雙手護著，感覺像是平時很少接觸這些零食一樣。一下子讓他產(chǎn)生憐愛之心。

那時陳蔓的父親即將被執(zhí)行死刑，王維治已67歲了。

吳峰也擔心老人照顧不好陳蔓，他決定幫助這個孩子找一個“新家”。

超生的“女兒”

養(yǎng)母陳若蘭是看到吳峰發(fā)的朋友圈才知道陳蔓的。

陳蔓三歲生日當天，吳峰因有事無法陪她過生日，他便發(fā)了一個朋友圈，向鄭州的愛心人士求助，替他去陪陪孤兒。

看到這條朋友圈后，陳若蘭當即決定前往。

那時正值初夏，陳若蘭帶著蛋糕和裙子來到王維治所在的小區(qū)。剛進小區(qū)大門，她看到一個老人抱著個女孩站在門口。一番相認，陳蔓便伸出小手要抱抱，并喊陳若蘭“媽媽”。

陳若蘭抱起她，孩子一直靠在她的肩頭。

陪陳蔓過完生日后，陳若蘭連續(xù)幾天徹夜難眠，閉上眼睛就是孩子依在她肩頭的模樣。夢里仿佛聽見陳蔓的生母在求她：“請幫我照顧好這個孩子。”

再三考慮，陳若蘭給王維治打了電話，詢問能否做陳蔓的干媽。王維治當時沒有聽清，以為她要收養(yǎng)陳蔓，便帶著孩子去到陳若蘭家里。

陳若蘭已有一子，本不是考慮收養(yǎng)。但出于疼惜，她決定養(yǎng)育這個孩子。

為了歡迎陳蔓，陳若蘭一家特地擺了兩三桌酒席。

陳若蘭對外說，陳蔓就是她的親生女兒，因為屬于超生，她之前偷偷把陳蔓寄養(yǎng)在外，如今孩子要上幼兒園，才接回來。

陳若蘭的家人也都不知曉陳蔓的真實身世，只知道是一個孤兒。其中也包括陳若蘭的丈夫。

家中年長陳蔓5歲的哥哥，也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?？吹疥惵咳蘸湍赣H睡在一起，兩人親密無間，他還時常吃醋。

為了“考察”新家，王維治也住進陳家?guī)兹?，看到這家人對孩子好才滿意地離開。

此后每逢周末，王維治就會來看望孩子，順便住上兩天。陳若蘭的父親此前因車禍去世，他們一家也打算給王維治養(yǎng)老。

吳峰也在默默關心陳蔓，每到河南都會以其養(yǎng)母朋友的身份去看看她，并給孩子一些關心和資金支持。

陳蔓當時體弱多病，經(jīng)常發(fā)燒，陳若蘭總帶著她跑醫(yī)院。為了治愈孩子高度貧血，藥補和食補家里就沒有斷過。陳若蘭經(jīng)常準備雞肝和豬肝等食材，直到現(xiàn)在，陳蔓一看到這些食物轉頭就跑。

12月16日，新京報記者見到了陳若蘭。她翻開手機相冊，回憶著陳蔓從3歲到9歲的成長。

照片里，陳蔓從瘦弱膽怯的小女孩，逐漸長成一位大姑娘：面龐圓潤，大眼睛，愛笑?！芭恼盏臅r候，她會說把我的大長腿拍出來?！?

共同守護的“秘密”

陳蔓的身世，一直是王維治、陳若蘭和吳峰等人共同守護的“秘密”。

在陳蔓的認知里，自己就是陳若蘭的親生女兒。

2014年年中，陳蔓上幼兒園之際，王維治和陳若蘭商量，要給她改名換姓，開啟新的生活。

彼時，張強尚未被執(zhí)行死刑。王維治去到陳蔓戶籍所在地派出所申請改名，工作人員以“孩子生父尚在世，外公無權改名”為由拒絕了他。

一個月后，他又收到答復：“你這情況特殊，須請示市局領導，回去等通知?！?

歷經(jīng)七個月的不斷申請，陳蔓還是沒有改名成功。

一氣之下，王維治又想到打官司，他向有關部門申請行政復議，起訴鄭州市相關部門，該案由鄭州中院審理。

.終法院責令相關部門重新做出復議決定，啟動改名程序。

隨后又辦理申請和審查等手續(xù)，耗時近兩年，2015年9月前后，陳蔓擁有了新名字。王維治不禁感慨，“幸虧在孩子上幼兒園期間改過來了。”

新名字是吳峰取的。

姓氏與陳若蘭的一樣，第二個字取吳峰名字的一部分，第三個字寓意美好的生活。對于這個滿是愛意的名字，王維治也很滿意。

陳蔓不斷成長，步入小學，但父母留下的房產(chǎn)糾紛也一直在持續(xù)。

張強出逃前，曾與王林簽訂《房屋轉讓合同》，交付了房屋鑰匙，并拿走了55萬錢款。

隨著張強案發(fā)，王林一直沒有放棄房屋確權或是追回購房款。

這個房產(chǎn)官司持續(xù)了數(shù)年。

2019年6月，鄭州市金水區(qū)法院做出一審判決：解除王林與張強簽訂的合同；陳蔓及其爺爺、奶奶在張強遺產(chǎn)范圍內，承擔返還原告55萬元購房款的責任。

此時陳蔓已經(jīng)讀小學三年級。

王維治怕陳蔓知道其中隱情，與陳若蘭商量后，決定把她送到離家15公里的寄宿小學。每年近3萬的學費，由王維治、陳若蘭和吳峰共同承擔。

每當陳蔓周末回到外公家中。王維治會告訴鄰居，這是親戚家的孩子，自己的外孫女早已送到國外。年歲久遠，也沒有人再過多追問。

只要陳蔓在家時，他們對案件只字不提。

王維治的屋子里，放著各種案件材料。陳蔓還不大識字，外公告訴她，這是在幫別人打官司。“我們希望她永遠都不要知道這些。”

兩度被限制高消費

一張限制高消費令的通知，打破了家人守護的這份寧靜。

房產(chǎn)糾紛案一審判決后，王維治提起上訴。

2019年12月，鄭州中院將案件發(fā)回重審。2020年8月，金水區(qū)法院重審后，依舊判決陳蔓在繼承張強遺產(chǎn)的范圍內，承擔返還王林購房款55萬元。

王維治不服，繼續(xù)上訴。今年10月26日，鄭州中院二審維持了原判。11月25日，因陳蔓未歸還55萬元，法院向其發(fā)布限制高消費令。

這已經(jīng)是陳蔓第二次被限制高消費，2017年12月，她還曾因王維治妻子、她的外婆的“遺產(chǎn)官司”被限制高消費。

外婆去世后，留下一處70多平方米的單位住房和三十多萬動產(chǎn)，陳蔓與外曾祖母都有繼承其遺產(chǎn)的權利。為了讓陳蔓有權住在妻子留下的房子里，王維治起訴岳母，要求析產(chǎn)。

.終法院判決，房子評估價為65萬，存款、股票等動產(chǎn)價值三十多萬，陳蔓與外曾祖母各繼承一半。當時外曾祖母帶走了三十多萬動產(chǎn)，想要房子的陳蔓需補給他們近20萬。

因無力還款，金水區(qū)法院當時向陳蔓發(fā)出了限制高消費令。一年半后，因雙方和解，法院解除了限制高消費令。

這一次被限高時，陳蔓已經(jīng)9歲。往年寒暑假，陳若蘭都會帶孩子們外出旅游。如今陳蔓被限制高消費，她將不能乘坐飛機和G字頭的動車，不能入住星級以上酒店。

陳若蘭擔心，“馬上寒假了，要是孩子問起來，我該怎么回答。”

家人找到了媒體，報道了事情的原委，希望能解除限高令。

12月15日，金水區(qū)法院下發(fā)《執(zhí)行決定書》，解除對陳蔓作出的限制高消費令。

《執(zhí)行決定書》顯示，法院在執(zhí)行過程中，查明被執(zhí)行人陳蔓系未成年人，依據(jù)規(guī)定決定采取限制高消費措施時，應當考慮被執(zhí)行人是否有消極履行、規(guī)避執(zhí)行或者抗拒執(zhí)行的行為以及被執(zhí)行人的履行能力等因素。

16日凌晨，金水區(qū)法院通過官方微博發(fā)布了致歉聲明，表示將立即對案件進行復查，對未成年人發(fā)出限制高消費令不符合相關立法精神和善意文明執(zhí)行理念，是錯誤的。

但事情并未就此終結。

當天下午，王維治接到記者的采訪電話，得知與案件相關的民事判決書均被發(fā)布在裁判文書網(wǎng)上，陳蔓的曾用名與現(xiàn)用名也公布于世。他立即聯(lián)系金水區(qū)法院，要求撤下相關文書。

陳若蘭也憂心忡忡。文書網(wǎng)右上角的瀏覽人次已超過500，“好不容易改的名字，這些人會不會傳播孩子的信息？”說罷，她皺著眉頭望向了窗外，又接著打電話。

電話的另一頭是吳峰，他不禁憤慨：“為什么我們堅守了這么久的秘密，輕易就被曝光了？”

經(jīng)過一天緊急的申請和審批，相關文書終于被撤下。

12月17日，新京報記者來到金水區(qū)法院。

法院宣傳科工作人員連忙道歉，“正如我們撤銷限高令的致歉信所說，有些工作可能會機械一些，這確實也是我們的問題。”

這位工作人員表態(tài)說，下一步，他們會集中精力把這個案件處理好，盡可能地融合情與法。之后在涉及未成年人的問題上，法院方面會更加注意隱私保護，也會更慎重地處理相關事宜。

“很抱歉，我們也希望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，平穩(wěn)地度過這一生?！背Ｅ空f。

未了局

案件之外，王維治還在擔心陳蔓的未來。他已經(jīng)72歲了，身體大不如前。

按照之前的協(xié)議，當王維治沒有監(jiān)護能力或者不適合監(jiān)護陳蔓時，可由其爺爺奶奶進行監(jiān)護。若是如此，陳蔓便會知道自己的身世。

自2013年起，王維治一直靠著自己三千多元的退休金來撫養(yǎng)孩子。直到2017年，在朋友的提醒下，王維治才想起為陳蔓辦理孤兒證和低保。

“之前事情太多了，沒顧上?！蓖蹙S治說。

鄭州市民政局兒童福利保障科賈愛麗表示，鄭州市與孤兒有關的低保和補貼每個月的總和為1380元，包括孤兒基本生活費、教育費、基本醫(yī)療費、康復經(jīng)費、寄養(yǎng)家庭勞務費等。

將于2021年1月1日起施行的《民法典》，擴大了收養(yǎng)人的范圍，收養(yǎng)人可以是無子女或者只有一名子女。賈愛麗說，如果陳蔓雙方的親屬年事已高，在征得其外公、爺爺和奶奶的同意下，陳若蘭也可以辦理正式的收養(yǎng)手續(xù)。

賈愛麗提醒，正式收養(yǎng)手續(xù)需在孩子18歲前辦理。在辦理收養(yǎng)手續(xù)之前，應該告知養(yǎng)父母真實情況，并將相關的案件糾紛處理好，以免對孩子和養(yǎng)父母家庭造成影響。

思前想后，陳若蘭決定將陳蔓的身世秘密告知丈夫劉勇。

丈夫聽后很震驚，也很心疼。次日，正是冬至，他們決定去學?？纯春⒆?。

下課鈴響，幾個小學生蹦蹦跳跳地跑向校門。

陳若蘭一眼認出孩子，招了招手，陳蔓加快了步伐。

剛出校門，劉勇一把抱起陳蔓，兩人很親密，互相頂著額頭。陳蔓湊到“養(yǎng)父”的耳邊問：“爸爸，寒假可以去旅游嗎？”

午休鈴響，陳蔓拎著零食，往校園里走。剛走幾步，她又回頭揮手，嘴里喊著“拜拜”。

陳若蘭和丈夫商量過，要給陳蔓辦理正式的收養(yǎng)手續(xù)。但王維治并未同意，雙方..次在孩子的事情上出現(xiàn)分歧。

但要不要正式收養(yǎng)，或者是不是親生的女兒，又有什么關系呢。

有網(wǎng)友評論說，“這個小姑娘本來就在天上找媽媽，但不小心走錯了門，后來還是找到了回家的路?！标惾籼m不禁紅了眼眶，“雖然沒有法律和血緣上的關系，但她就是我的孩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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